一块肥皂的香味

今天我闻了一块肥皂的香味。

我知道你会哑然失笑，这有什么好写下来的？我们每天都能闻到各种味道，从早晨起来的第一捧略带刺鼻氯气味的洗脸水，到晚上盖上刚晒好的被子的阳光味儿；从早晨和着浓浓芝麻酱的热干面味道，到擦肩而过同事身上若有若无的防晒霜，我们的鼻子只要不被堵上，一直都在勤恳的工作。一块肥皂的味道？这太平常了，不值得一提。

也许吧，但不是今天我闻到的这一块儿。

这的确是一块儿普通的香皂。早晨洗澡的时候，我用水润湿它之后，随手揉搓了两下，丰富的泡沫立刻沾满了我的双手。我把它凑到鼻子前，轻轻的闻了闻，熟悉的味道在我脑子里立刻变成一个商标——多芬。这几乎是我能在超市买到最便宜的香皂了。我站在莲蓬头下用温水弄湿了头发，心情是如此放松。闭着眼睛的我，又闻了闻那块香皂。这一次，随着香气渗进我的肺，一幅只有闭着眼才能看见的隐秘画卷在缓缓展开。

首先是一股蜂蜜的味道，甚至甜的有一点点腻。然后又可以觉察到，这粘稠的蜂蜜又裹着百合的花瓣，而百合香味里还裹挟这一些脂粉的味道… 紧闭的眼前模糊出现了蜂、还有花、还有人…但还没等看清这一幕，香味就迅速渗透进了记忆，搅起了记忆的片段。这氤氲的香气里，我看到了20年前的自己悠然躺在在那时家中浴室的浴缸里——那间老房子的浴室刚刚装了“浴霸”，冬天洗澡终于不用和冷却速度赛跑。那时我常常泡在浴缸里，手中捧着香皂——似乎就是这个牌子——沐浴着四个耀眼大灯带给我的温暖，从书房里如山的作业和试卷里逃脱片刻，闭眼享受属于我的中场休息。手中这熟悉、廉价和温馨的味道，瞬间被回忆中偷欢的感觉，充实了意义。

每天，我们的感官给我们带来的无数信息，在成年人的世界中，往往被严肃地放进一个个分类器，做出一个或明确、或模糊的判断后，就被扫进意识的垃圾桶，再无用处。—— “是的，香皂的牌子是多芬”、“这是牛肉味儿”、“青色的，这是地铁二号线”、“嗯，好像外面下雨了，要带伞”、“草坪又在割草”…  这就是效率至上世界里，大人们的功利。感官的世界被理性的世界榨取所需的正确答案后，就被晾到一边，只能等待下一次奉献答案的机会。但有的时候，你需要给自己的感官一个机会，只需要闻一闻香皂，或者听一听雨打芭蕉，或者任由你的意识渐渐模糊，让它和远处街道上儿童的欢叫，日落时小区里飘来的各色菜香，或深夜地平线传来的微弱汽笛声缠绕交织在一起，你才能看到你心里真正在乎的风景。

给感官一个平等的机会吧，否则，我们就白白错过了一个世界。